□王月芳

時光如梭，今年是爸離開我的第4個年頭，4年的時間，說短不短，說長也不長。如今，我已將失去爸的那份悲痛化為奮進的力量，然而離別的心痛還縈繞著我。

2020年八月十四，秋高氣爽，晴空萬里。我的心情也如這天氣，極好！我想：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，晚上的月亮肯定又明又亮！

萬萬沒料到，當(dāng)天晚上7點多，傳來了爸去世的噩耗，我一下子雙腿癱軟，渾身都疼，腦子里亂哄哄的，失魂落魄，走路也東倒西歪。

不一會兒，烏云密布，天色越來越暗，竟然下起了小雨。片刻，屋檐下傳來雨的滴答聲，聲音不大，卻如棒槌似的擊打著我的心！我哭喊著：“爸，您別走……”

那年中秋節(jié)的晚上，秋雨綿綿，月亮也躲進了云里。

一

爸，記得我四五歲那會兒，每年快到中秋節(jié)，我真是比盼過年還高興，眼巴巴地掰著指頭數(shù)著日子。

那個年代，玉米面饃能讓大家填飽肚子就不錯了，哪里有啥好吃頭讓我們吃。老百姓還有一個說道：“能窮一年，不窮一節(jié)?！敝星锕?jié)也正是收獲的季節(jié)，家家戶戶都會買上一些蘋果、梨、柿子，棗不用買，生產(chǎn)隊會分。盡管好吃的比平時多了不少，可我還是想吃上一塊月餅，總覺得，不吃月餅就不算過中秋節(jié)。

可多數(shù)人家里，大人們在八月十四晚上才烙月餅，不敢烙得早了，烙早了，怕家里的“小饞貓”們把月餅早早地吃了，到了獻月神時沒有用的。

那時，做月餅用的是模具。首先，和一點面，而這點面也來之不易，用的是磨面時最后那一遍面，說起來，總歸是麥子磨的面。將其切成小劑子，包一點白糖、紅糖，做好后，放在大鍋里烙。烙的時候，在鍋底輕輕地擦一點油，當(dāng)月餅烙成兩面金黃時，香味兒就出來了。

媽將烙好的月餅用小锨盛出來，放在一個盆子里，稍晾一下后，爸讓我先給奶奶送上3塊。我拿上月餅飛快地給奶奶送去，奶奶見了，眉開眼笑，臉頰上如開出了兩朵花！回來后，爸將月餅一掰兩半，讓我和弟弟嘗嘗。我們也不敢多吃，知道月餅烙得不多，八月十五晚上還要獻月神哩。吃完了，用啥獻！

不管有啥好吃的，爸都不會忘記先給奶奶分享一些。爸用實際行動教會了我要孝敬長輩！

二

那年，爸去南街汽車站當(dāng)裝卸工，盡管一個月加班加點地干，才掙30塊錢，但逢年過節(jié)時，買的食物也比之前豐富了些。

爸第一次買回了一包月餅，是用麻紙繩系著的。爸說，等到八月十五晚上獻了月神，才能吃這月餅。于是，我又盼，盼著中秋節(jié)的月亮趕快升起來。好不容易盼到了，我站在小院里，仰起頭，等著皎潔的月亮露出來。

不一會兒，月亮出來了，爸將小桌利索地搬到院子里，媽端出一大盤子水果，當(dāng)然少不了月餅。爸一手拿香，一手將火柴“嚓”地一下劃著，點著后插進香爐。香煙縷縷，他招呼我們朝那圓圓的月亮跪下，拜完月神，給我們分享著盤子里的美食。

爸說：“月芳，你先去給奶奶送3塊月餅，還有一些蘋果和甜柿子?！蔽铱焖倥苤o奶奶送了過去。爸讓我和弟弟一人吃一塊月餅。我當(dāng)時年少不知愁滋味，拿著那香甜的月餅，直往嘴里塞，邊吃邊說：“爸，這買下的月餅就是好吃，油酥香甜?！卑挚粗液偷艿艹栽嘛?，他開心地笑了！

我見爸不吃月餅，問他咋不吃呢？爸說他不喜歡吃月餅。我信以為真！我長大之后，才知道爸不是不愛吃月餅，而是舍不得吃！

后來，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，不僅不用自己在家烙月餅了，還會買花樣繁多的月餅吃。我本以為來日方長，每年八月十五都能和父母歡聚一堂，可我想得太天真了！

歲月如飛刀，刀刀催人老！不知不覺，爸從兩鬢斑白成了滿頭白發(fā)，身板雖還硬朗，可干活時已氣喘吁吁。我才知道，爸確實老了。

三

我心里明明知道人生在世，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，可就是接受不了爸去世的現(xiàn)實！

每當(dāng)走在街上，我都會下意識地去看一眼爸常聊天的地方，希望能在人群中見到他，可每回都會令我失望。

每次路過娘家那塊地時，我總會時不時地轉(zhuǎn)過身子，尋找著爸在田間勞作的身影。

可一次次地尋找，一次次地失望，淚水模糊了雙眼，我的心好痛！

每到爸的周年日，我便會做些他生前喜歡吃的蓮菜豬肉餃子，買些水果、甜點來祭拜。當(dāng)我將香點燃后，看著那兩縷輕煙在爸的遺像前盤旋往高處飛著，我想，這是爸來看我來了。

三周年那天，在祭拜爸的同時，我將獲到的榮譽證書擺在了爸的照片跟前，哽咽著說：“爸，女兒向您報喜來了。您一輩子務(wù)農(nóng)，我是農(nóng)民的女兒，也是個農(nóng)民。我小時候愛學(xué)習(xí)，您看在眼里，喜在心里，暗地里在左鄰右舍面前常夸獎我，說：‘我月芳長大了，一定會有出息的！’爸，我沒有辜負(fù)您老人家的期望。從學(xué)會寫日記及作文后，我總喜歡把生活中的事寫成文字。多少年來，我從未停止過學(xué)習(xí)，2022年1月，加入了運城市作家協(xié)會，同年又任稷山縣作家協(xié)會理事。爸，您以前總羨慕文化人，如今，您的月芳也成了文化人，我為您爭了光！”

我把榮譽證書擺出來，不是為炫耀，一是為向爸報喜，二是看到這些，對我也是一種激勵！

爸，您雖然識字不多，但是一輩子樸實無華，勤勤懇懇，任勞任怨，用鋤、鐮、锨、镢、鐵耙子描繪出一幅幅最美麗的圖畫。春暖花開時，綠油油的麥苗正在拔節(jié)。麥?zhǔn)諘r，您割麥子、捆麥把，用小平車?yán)溩印幌且幌菗P起麥粒時，額頭上掛滿汗珠子，笑容盈滿臉頰。麥?zhǔn)蘸?，您又緊接著管理玉米苗，間苗、施肥、澆水、鋤草。到了秋天，棒槌似的玉米拉回家，您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個巷子。

爸，我知道，您為了我們能吃飽穿暖，不怕苦累，見縫插針地干。我們的日子過得好了，您比誰都開心。

爸，沒有您的日子里，我還是小時候您常夸獎的女兒，在努力學(xué)習(xí)。

爸，自您離開之后，我盼過中秋節(jié)，又怕過中秋節(jié)，雖然把各式各樣的月餅擺在盤中，也吃著那香甜可口的月餅，但是心里酸楚，想您、念您。

爸，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節(jié)，孩兒怎能不想您！天上人間，我們共賞月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