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胡春良

銀杏是秋天燦爛、光明、高貴的表情，是刻在心里的圣潔風(fēng)景！

說起銀杏樹，我在童年時就已經(jīng)知道了。父親當(dāng)年是村里的半個土醫(yī)生，他提到過“白果”，那時山里物質(zhì)極缺，一聽到“果”字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不管它是紅的還是白的，總覺得那就是美味，饞得不行。父親卻說那是藥材，是銀杏樹的果實(shí)。說來可笑，一聽到“杏”字，馬上又聯(lián)想到紅杏了，也是饞得不行，反正童年只知道吃，每天想得最多的也是吃。后來翻看父親的醫(yī)書，雖然是線描圖，但是繪得很逼真，終于得知銀杏樹和白果的真容。也就是從那時起，銀杏樹就像山村里一棵特別的小樹苗長在我心上了。因?yàn)槟侨~子極像小扇子，甚至夢想著有一天在家門口種上一株，夏天讓那小扇子扇個涼，夢中也出現(xiàn)了扇涼的場景，居然舒服得笑醒了……

當(dāng)然種上一株銀杏樹似乎是奢望，大山里太閉塞，想得到樹苗是很難很難的。也許是癡念的“魔力”，愿望居然有實(shí)現(xiàn)的那一天。后來我表弟，也就是舅舅家的孩子找了個陜西省寧強(qiáng)縣的媳婦，她那里種有許多銀杏樹和杜仲樹，一次從娘家歸來帶了十幾株銀杏樹和杜仲樹小苗。我家和舅舅家只有一墻之隔，父親得到了一株銀杏和一株杜仲，把它們當(dāng)寶貝一樣種植在家門口的園子里。由于照顧精心，不幾年已經(jīng)長得很高了。那兩棵樹也成了家門口一景。盡管那銀杏樹有著頑強(qiáng)的生命力，在山里長得很好，盡管枝繁葉茂，但從來沒有結(jié)過果子。秋天的葉子，那像扇子一樣的金色葉子倒是受到我特別的喜愛，盡管大山里的秋葉是那樣豐富多彩，我還是把銀杏葉精心地保存下來夾到書頁里，既當(dāng)書簽，又有別樣的意蘊(yùn)，似乎秋天、秋色被我珍藏了。每每打開書頁，淡淡的墨香和銀杏的清香讓人特別愜意和舒暢。

不承想當(dāng)年沒見過“白果”的缺憾在單位里得到彌補(bǔ)。單位里種了十幾株銀杏樹，有一年居然發(fā)現(xiàn)一株上掛滿了果子！在守望和渴盼中，秋天那果子終于成熟了，黃白色在秋陽下顯得透亮可愛，也許是童年留下的“饞根”，忍不住摘下品嘗，那味道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美好，帶有淡淡的苦味。盡管如此，還是收藏了不少銀杏果種子，精心地放在辦公室抽屜里，每每看到，就像看到老家門口的那株銀杏樹，也看到了早已去世多年的父親勞碌的身影。同時也覺得一襲秋的況味陪伴著自己！

真正被銀杏驚艷和震撼是在清華園。那一年11月，我和幾位同事到清華機(jī)械工程系參加鑄造工程師的考試，時值深秋，清華園高高大大的銀杏樹像盛裝的巨人，挺拔的樹干和縱橫的樹枝展示著不一樣的風(fēng)骨。那樹葉黃得透亮，在藍(lán)天白云之下就像圣潔的精靈，飄飄灑灑落下的過程就像秋天盛大的儀式，落在肩頭落在頭上，仿佛是和秋天親切深情的交流，就是一種朝圣的心靈之旅。也許是清華園厚重的人文浸潤，學(xué)校也許也非常珍視有銀杏的秋色，落葉沒有被清掃，大路小路都鋪滿金黃的葉子，草叢里綠化帶更是聚集著厚厚的葉子。放眼望，有銀杏葉的校園是那樣壯觀而靜美！有的落葉飄進(jìn)湖面，悠悠蕩蕩，像極了天使的小舟，載浮著秋天的豐盈和美妙。腳踩著厚厚的落葉，發(fā)出有節(jié)奏的咔嚓聲，就像與秋天共同奏鳴的韻律。當(dāng)然枝頭的累累果實(shí)也是震撼的秋色啊，像寶石像彩珠，漫看秋風(fēng)起，閑賞行人匆匆。是的，就在那時的某一刻，我突然覺得銀杏就是最唯美的秋色之一，它生命力頑強(qiáng)，它樹干高挺，它金黃的葉子就是光明的意象，有銀杏的秋天是一種通透，是一種達(dá)觀，更是一種自我認(rèn)知的寵辱不驚和隨性大自在！

清華園的銀杏以秋天的大美形象刻在心里了，激蕩著高昂的情感和光明的情懷，從此自己更加癡迷更加癡愛銀杏了。每每秋天，我都特別鐘愛單位園子里的銀杏樹，看著它葉子由青綠變成黃綠相間的多彩，再到純粹的金黃，最后落到地上，那是品秋的心路歷程，那是與銀杏樹深切深沉晤談的自我修為。甚至經(jīng)常會躺在樹下，仰望那片片葉子，藍(lán)天白云成了偌大的天窗，那葉子像銀蝶鑲嵌在天窗上，構(gòu)成了無法言表的美的享受。也會拍下不同視覺的葉子，珍藏下來，不時打開欣賞，樂而忘卻時間。

至此，我真想大喊一聲：唯有銀杏最秋色，不負(fù)韶華不負(fù)秋！我更想哪怕就做一片黃透了的葉子，靜靜躺在大地的懷抱……